程郗兰死死咬着唇，眼里泪光在闪。

墨君临一直都拢紧眉，原本是想为她出声的，肩上倏尔落下一只手。

他抬眼，苏华清朝他慢慢摇头。

这是人家的家务事，更何况，身为程雪昭的未婚夫婿，于情于理，他都该站在她这端，替九泉之下的岳母讨回公道！

说起这位前将军夫人，那可不是普通人，她是宣昌候独女，与程行风一同上阵杀敌，立过战功！

这也是为什么圣上会指婚，赐无上荣耀。

即便那时程行风因麾下老将临终托孤，柳氏已先进了程家门，也得屈居做个妾室。程行风再庞爱她，在亡妻故去后，也只是提了她做二夫人。

别看“夫人”与“二夫人”一字之差，却是压在柳氏身上一辈子的大山！

所以，墨君临若此时替柳氏母女发声，绝非明智，这事若传到朝堂，势必又会有官员借机参他一本！

墨君临抿紧唇，面容严峻，却也默下。

且不说程郗兰是他心爱之人，他对前将军夫人也是钦佩，若程行风当真在其夫人忌辰之日大操大办，此举委实不妥，也怪不得程雪昭会发飙。

眼见势头一边倒，柳氏气得身子摇晃，幸亏田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稳她：“夫人……”

柳氏压低声音：“快，快让她住嘴！”

她不明白程雪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道？前几年程雪昭发泄不满的方式就是肆意大闹，越是气得狠了，闹得越凶，每次还都闹出不少笑话。程行风只顾着暴跳如雷，甚至越渐忘记今日也是亡妻忌辰！

但今日的程雪昭就像突然开了窍，不哭不闹，仅用平缓的口吻，三言两语就撕开所有伪装。

尤其说到，她们才是一家人时，柳氏甚至感觉到了几道质疑的目光。

田嬷嬷是其心腹，当即会意，朝两边使个眼色，高声道：“二小姐旧疾未愈，脑子不清楚，还不快送二小姐回房休息？”

苏华清听罢，摇头自语：“唉，不妥。”

果然，待两边家丁上前要将程雪昭强行架走时，程雪昭直接打开双叶端着的木盒盖子，从里面请出牌位……

“娘，今日是您忌辰，我将您请到这里来，就是让您瞪大眼睛瞧瞧，这些人是如何对女儿的，您若泉下有知，半夜可来寻他们为女儿讨个公道。”

程雪昭就这样抱着牌位，将其放到桌上正首。

在看到牌位的那一瞬，所有人都蒙了。

这都要请鬼神出战了，家丁哪个还敢上前？

——

宴厅外，一身玄衣男子敛手而立。

从程雪昭请出母亲牌位那一瞬，原本慵懒的眸才一点点抬起，视线所及，刚才是女子玲珑的身段。

他扯动唇角，“还不算蠢。”

身边一位黑脸侍卫低声询问：“主公，那咱们还进去吗？”

男子朝里瞥了眼，“今日是梨花将军忌辰，不宜见血。”

侍卫看着自家主公扬长而去的身影，来之前，他可不是这么说的！

呃……原话是：

今日谁都别想拦他，他定当活剥了那女人！

——

程雪昭抱着母亲梨花将军牌位离开时，心情是肉眼可见地转好。

她经过墨君临身侧，后者难得抬眸凝向她，这也是自有婚约以来，他第一次正视他这位未婚妻子。

可程雪昭却连记多余的视线都没分他，半阖着美眸，嘴角翘着，根本就不在意她此刻的得意劲被人瞧了去！

墨君临脸颊生硬，甚至都没觉察到，在他收回目光后暗暗捏下拳头。

“啧啧，有趣！甚是有趣！”

苏华清抡着他的羽扇，眸中少见地露出些趣味。

“子尹，你这位未婚妻当真是有趣得很啊！”无视对方生冷的视线，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，“呵呵，你瞧，她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你呢~看来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钟情于你、至死不渝啊！”

墨君临倏尔蹙眉，冷冷看了他一眼。

苏华清视若无睹，言笑晏舟：“你别瞪我，移情的又不是在下。”